弟弟來了

7/10的清晨，我在廁所發現落紅，衛生紙上是一灘黏稠的淡黃黏液，和一絲非常不明顯的血絲。「不會吧，距離預產期還有二十天......」那時弟弟剛滿37週，也算是足月，不過我一直覺得會再晚一點，心裡毫無準備。

我打了通電話給醫院，護士知道我是第二胎，建議我到醫院做檢查。我準備好待產包，叫醒老公，也叫醒俏虎妹(可憐的小傢伙)，一家人就往醫院前進。我和老公都不覺得今天會生，甚至沒幫俏虎妹換下睡衣(因為覺得檢查完就可以回家讓他繼續睡)，但內診的結果，竟然已經開了三公分。

護士說：「那，今天就幫你辦住院。」我嚇了一跳，已經開三公分？但我怎麼都沒有感覺？回想起前一天，的確覺得宮縮比較頻繁，晚上也一直冒汗、睡不好，沒想到子宮頸已經慢慢地擴張了。

老公知道要生了，很開心地說：「太好了。」我原本想著他接下去會說可以看到兒子很開心這種感性的話，沒想到他說：「今天公司恰巧要開一個討厭的會，可以不用去了！」

這時也感受到龍年生子潮的威力，因為護士告知待產室都滿了，只能委屈我在超音波室裡先暫時待著。

大約九點時，我開始感受到悶悶的陣痛，本人因為生過一胎，知道這時就是打無痛分娩的好時機，趕緊摳護士來施打，一見到麻醉醫師，熟悉感油然而生，生第一胎往事浮上心頭，也比較不害怕了，我想只要打了麻醉，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，喬好麻醉姿勢(連姿勢都十分標準)，一打下麻藥，我全身放鬆，開始等待子宮頸全開。

不過代誌並不像憨人想得那麼簡單，我以為第二胎子宮頸應該會開很快，但她進展到四公分後，就停滯不前。子宮收縮也變慢了。雖然打了麻醉，但也並不是完全不痛，仍然是有些酸軟及子宮收縮感覺。

為此，我還跟護士借了生產球，換到比較大的待產室，我就坐在生產球上做些運動，期待子宮頸可以開得快些。但依舊沒用啊，滾來滾去滾了三四個鐘頭，內診依舊是4公分，我已經很疲倦了，身體也因為一陣一陣的悶痛而有點承受不了。

護士拿來了催生藥，我非常害怕，聽說催生藥打下去，子宮頸會加速擴張，但同樣的也會非常痛，不過因為已經等了快十小時了，想想伸頭縮頭也是一刀，就乾脆痛快點吧。催生藥加在點滴裡，一開始先用少劑量，一小時8c.c，我覺得似乎宮縮有變強，但好像也不是那麼明顯，又過了一兩個小時，還是沒有任何進展，護士又來加藥，這次一口氣調到一小時20c.c，可是仍舊沒什麼用，羊水也沒破，宮縮強度也不強。

後來我的醫師決定人工破水，人工破水的場景想起來還真有點餘悸猶存，首先在陣痛的時候內診，找到子宮頸，接著醫師就用消毒過的棉花棒尾端，直直地往陰道插下，其實破羊水不痛，痛的是內診，羊水一戳破，嘩啦啦流了滿床，醫師說：「好啦，幫你破水，趕快生一生，晚上就可以睡個好覺啦。」(她每次都氣定神閒的樣子)

果然一破水，子宮頸開得速度就快了，迅速從4公分一口氣開到8公分，第二胎8公分就可以推進產房了，當然一開那個強大的痛感及便意又襲來，非常非常痛，簡直要把全身都撕成兩半，我這次不像第一胎那般的優雅，而是大聲喝斥老公說：「快！我要生啦！讓我生！」

推進產房後，我只花一個呼吸，就迅速把寶寶生下來，但，天哪，寶寶衝下來的那瞬間的痛感，真的是，一輩子也忘記不了的撕裂。

老公這次不像生第一胎那樣慌亂，還拿著手機，紀錄下生產過程，寶寶出生後，還很熟練地跑到清理台上看寶寶。所謂一回生，二回熟，要是有第三胎，我想他自己接生都沒問題了。

當然我也是，生完之後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，想到不用再挺著大肚子，不用再忍受孕吐之苦，不用再忍受蕁麻疹，之後又可以彎腰和趴睡，那些經歷過的種種苦難都過去了，於是放聲大哭。(完全沒想到之後帶孩子才是另外一個修羅地獄)

我必須要鼓吹自然產的好處，生完之後，真的彷彿沒事一樣，即使是我還躺在產台上，醫師還在幫我縫傷口，我都可以跟醫師閒話家常(甚至還發現醫師念台大醫科時的學妹，是我高中學姊)，只是奉勸各位媽媽，生完的時候，記得不要往醫生方向看，我那時不小心，就瞄到一眼自己的胎盤。

「呃，胎盤？」
「啊，被你發現了。」女醫師捧著胎盤依舊冷靜。

護士把寶寶抱給我時，他全身赤裸趴在我身上，我緊抱著他，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流過：另外一個和我生命相連的人誕生在著世上了，我可以想像今後的日子，大概又是尿布哭聲慌亂還有無數個無眠的夜，當然，也會有歡笑期待擁抱的時刻。

生命是那樣不可思議，什麼時候我結婚了、有了第一個孩子、又有了第二個孩子，從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憂無慮，自由自在的，但當了媽媽之後，我深切地體會到「生命」真切的存在。更進一步說，我由衷感受到了自己果然是動物，那種原始本能，從體內源源不絕的母性本能，全心全意地，為了新誕生的生命奉獻。

化作春泥，更護花。

懷胎37週，花費了15個鐘頭和要命的疼痛，弟弟平安誕生，他出生3060克，52公分，一切健康，哭聲也響亮，現在就在我的懷裡安靜地睡著，我想著之前經歷過那些痛苦，如今都算不了什麼了。

「與其說意義都是苦的

不如說如果沒有苦

甜蜜毫無意義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