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12月 20, 2006

香水 Perfume: A Story Of Murderer

電影海報
嗅覺無法如密碼般被解碼,也無法一一盤點,既無終點,也無起點,它之於人體的感官體驗,是最原始的生命本能。

生物利用氣味標記領土範圍、建立階級、辨識個體,而我們則將自然氣味刪除、加工、生產為人工氣味並賦予各種固定的象徵意義,包括熱情、誘惑、男人與女人的氣味。

氣味一一被標記、被分類、甚至被加上了特定象徵意義,於是最原始的氣味反被忽略,異化成只重視氣味被賦予的象徵意義,嗅覺經驗不再重要,重要的是看見的虛榮符號、與消費拜物。於是氣味與人體斷裂,氣味的存在與自身的存在不再是同一件事。

《香水》將氣味與存在重新連接一起。(內文有劇情)

導演Tom Tykwer用鮮明豐富的色彩,及大量弦樂(聽說是柏林愛樂)鋪陳整個故事,在視覺和聽覺上用力著墨,企圖利用一幕幕強烈的畫面和音效,來引出觀眾的嗅覺經驗,譬如魚市場灰色基調與黏濕腐魚、一望無際紫色薰衣草田或是綠色柔軟的青草。

當氣味成為主體,葛奴乙以氣味去再現空間,他以自身的嗅覺經驗去型塑這個世界,青草不只是青草,而是帶有青草味的青草、有著冰冷氣味的石頭、甜膩氣味的果實......,透過氣味去分類、了解事物的構成。當葛奴乙來到巴黎街道,當氣味與連接不到以往嗅覺經驗,對他來說也彷彿是一種新的衝擊和重新排列自己的世界觀。

劇照
我至今仍堅信Tom Tykwer鏡頭下的葛奴乙聞到賣桃子的少女的香氣,那是一見鍾情(或許用一聞鍾情?)式的愛情。年輕處女的體香,自然散發出的費洛蒙吸引男性,和女孩的紅色頭髮和白皙肌膚毫無關係,這是生物最原始本能,葛奴乙受到吸引,氣味進到了身體引出欲望,想去佔有,想去追尋,想要去愛。

直到他失去少女,失去吸引他的香氣。為了保留那個令他抓狂的氣味,他不自覺的去搜尋氣味的記憶和追尋那時的環境。也發現自己並沒有味道。

葛奴乙沒有味道,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證據,也沒有愛與被愛的條件。

曾經與葛奴乙接觸過的人都已死亡,包括生他的母親、人口販子、皮廠老闆、香水商。也許葛奴乙就是一個惡魔吧,或者只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,世界上消失了與他有關的任何記憶,就像是氣味一樣,當分子溶散在空氣中,不見就是不見了。

葛奴乙想要保存氣味,因為氣味對於他來說,就是生命的靈魂,就是生命存在的證據。氣味在空間徘廻不去,也會在記憶裡流連忘返,光是要記住世間萬物的氣味,就花掉所有力氣。更何況,還要試圖保存。

我很喜歡的一幕,葛奴乙站在眾人面前,有點膽怯,但卻又驕傲地灑出他窮盡所有力氣做出來的香水。最後人們露出直接、急切的對於性的渴望,葛奴乙看著這一幕,卻只想到了最初的香氣,再也無法相擁而落下淚來的絕望,或是明白自己是沒有靈魂、沒有存在、也沒有欲望的「人」,就算作出了最好的香水,也證明不了什麼。

他終究是孤獨的。

劇照
十三種處女氣味排列組合成為絕世的芬芳,促發人最原始的慾望,當葛奴乙已經明白這世界上一切的慾望不過就是這麼回事,他也只想回到最初那個髒臭的魚市場,意志力支撐出的生命,似乎再也沒有延長的必要性。總之,結束吧。就算製造了永遠的香氣,能掌握的不過就是這些庸俗的子民。而他們全部的人加起來,也不足以令他花心思萃取。

將所有的香氣倒在身上,被眾人分食,這一次他被愛佔有和吞噬,然後消失在世界上。只剩下香水空瓶和殘破的衣服,其他什麼也沒有留下。

這部電影的敘事方式採用第三者旁觀角度切入,在必要的時候緩緩說出故事的脈絡,補足了畫面不足,並更豐富整個故事的架構,另外導演的運鏡手法也非常高明。大量使用蒙太奇來銜接並捕捉氣味分子的展現,試著用更象徵的方式,讓觀眾去連接記憶中的嗅覺經驗。譬如鮮豔的桃子、女孩頸間特寫、鏡頭拉近拉遠彷彿氣味跟著飄散等等。

我沒看過原著,(這麼有名的著作我竟然沒看,真該反省)聽說導演Tom Tykwer將人性一點的東西放了進去,讓葛奴乙這個角色更活一點,不只是惡魔、不只是天使,而是會仍有渴望,有情緒和某種偏執的「人」。

看完以後,好一陣子沒辦法恢復心情,總是有一些情感被觸動,大概是Ben Whishaw演得太好,又或者是對於愛情或欲望我又有了新的想法,當印證到自己的生活經驗以後,發現不過就是那麼微不足道的事情,心都緊緊被揪在一起了。

我曾經也寫過一篇關於記憶與嗅覺的文章,即使嗅覺所召喚回來的是片段與不連續的回憶,但仍是證明那些事情與情感仍舊存在過。就算是氣味已飄散,香味已遠離......。
劇照

沒有留言: